青未了|教子有方，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（纪实散文）

那是今年早春的一天，晚饭后，一时得闲，又按照往日的习惯，去湖边散步。

回来时已是七点半稍多。走过一家超市旁边小公园一侧，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并不年轻的人沿街摆摊卖菜的，也没怎么往心里去。市容市貌正在治理规范中，他们也只是趁这个时间段，不知从哪里暂时过来，将一天中所剩的东西做最后的处理。我只是从近前走过，看了一眼那位妇人近前的几个丝瓜和几棵葱。

那葱倒也清爽规整，即使在并不十分明亮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出。而且葱白多，是那种炒了特出香味儿的“鸡腿葱”。恰好我家的葱全部用完，那是需要明天早上外出购物时记住要买的。

那妇人看我注意到她的葱了，便问我：“您要葱吗？白天卖两块五，就这些了，你拿着吧，按一块五一斤。就这么点东西了，我也不想在这里接着等了，天冷了。你拿了这些葱，剩下的这几个丝瓜，我自己拿回家去，明天早上炒炒下面条就喝了，不在这里卖了。”

时间真的已经不早，活动着的时候，身上并不感到冷，但是在这里四不靠墙之处干巴巴地坐着，还真是有点冷。也不知她住得远近，吃过晚饭没有？于是我动了恻隐之心，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去早市上买，现在买了，明天倒是省了一份心思，尤其对我这时常大大咧咧、丢三落四、半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来说，只有看见了的，才更容易提醒到自己。

葱称好了，三元钱稍多，她要三元钱。我将还在放着音乐的手机，从兜里掏出来，准备微信支付给她。她便道：“又是手机支付，俺不会用手机哦。”

我明明看着她手里正拿着一个大屏幕、图像十分清晰的手机，于是发出我的疑问来。她说平时只是用来看时间，接电话用的。但微信码很快也已经出来了。

她接着说，都是俺娘那时不叫俺上学，我上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，下面三个弟弟。我连一天学都没上。错过了当会计，错过了当老师，村里和我一般大小的闺蜜，人家上了五年级还当了民办教师，后来转正了，拿了那么多高的工资。要不我不和她一样，现在也早已退了休光拿退休金了？

已是不年轻的她提到“俺娘”两字，显出她的心态的年轻，我倒是觉得有点好玩了。

她顿了顿，接着又说：

“我今年六十七岁了，从小俺那里的人都知道我，说我有嘴有心，能说能道，不会的东西，搭眼一看，不用别人教，自己就学会了。赶集上店，问个路，到哪里去办个什么事儿，我从来就没担心过、怵头过。就是光能说不能写不能认，恁说急死人了吧？

正因为这样，我自己的仨孩子，两个硕士生，一个本科生！两儿一女，两头的是儿子，中间一个女儿。那俩大的，从小就省心，学习从来不叫我管，一放学，先写好了作业，再帮着我忙家务，照看他弟弟。我就黑白忙地里，赶集上店。

那个最大的，虽说是个男孩儿，看着我下地，他还帮着我做饭。后来大的二的都考上了好大学。可就是俺家这个小的，那么调皮，数他小，叫我那么不省心！

可他不好好学习，我一点也不惯着他。

他上到高三就说啥也不想去上学了，打着也不去！那好吧，你不去上学，可不能给我在街上瞎溜达，就跟着我下地去干活呗！你不去？我能让你？不上学了就是大人了，上学的，上到多大都是孩子！你都成了大人了，哪能不干活？走遍天下端个碗，光喜勤来不喜懒！哪有闲饭养活闲人的理儿！

天越热，我就越治着他下地。山岭子地，我磨好镰刀，去割麦子呗，巴掌大的地，一块一块的，你得割，割完了往一块收敛。连口水你也别想喝！再渴也不能喝！麦熟一晌，割晚了就炸地里了……春天埯地瓜，种花生。到秋里刨地瓜，刨花生，擦瓜干，剩下的地瓜得下地窨子。

他受不了了，不干！不干？这才开始呢！不好好上学，看见了吗？觉着了吗？以后就天天年年都这个样儿！你不干？谁养活你？等你真长大了，我就叫你早气死了！看看有谁管你！连个媳妇都说不上！

他就到晚上自己看书。我看见了，心里就偷喜——哈哈，我要的就是这个！可是我心里一想，还不行，不到火候！

于是，我就故意敲开他的门，装作生气的样子，上前夺下他手里的书，说，你又不上学了，看的什么书？看书是坐在教室里看！在家里看个什么劲呢？浪费电！快睡觉！明天一早还得跟着我去赶集。他就哭着说，娘，俺还是去上学吧！

从那，就去学校里复习了。可是一年复习了还没半年，就又调皮不想上了。那好吧，还是跟着我下地，跟着我去赶集卖菜吧！把他的小脸儿晒得漆黑，后来也没用我说，他就自己去找了他的班主任老师，又去复习了。

这回可是老实了，那年就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……他评成副教授的时候，给我打电话，我哭了！高兴得哭了。我没有白费了心思……”

或许我看上去敦厚朴实的外表，加上“有闲”的心态，让她乐意将心里的话对我说。也或者，她对别人也曾这样说过。

而眼下，我就成了那个她最值得信赖的听众，最愿倾诉的对象，使我们这一面之交，便让她一股脑儿地把那么多话山涧清泉般向我涌来，连停都不停一下，让我都没有插话的缝隙。而我也被她的生动讲述所真正打动。

其实，不论对谁，只要想对我倾诉的，我便一直都是那个最好的听众。

而说到这里，那妇人还余犹未尽，我深深为她赞叹了：“你真厉害！比有文化的人还厉害！你这么有脑子，再要是有了文化的话，那还有别人活的？亏了你也没上学，要不就去当大官了！”

那妇人很有成就感地继续笑着，开始收摊了，说：“我现在也没什么心事了，三个孩子都省心了。我也不缺吃，不缺喝，不缺钱花。自己这样活动着有个事儿干干，挺好的，骑上电动车，天黑着黑着，不大会就到家了。自己多自由！嘿，他三个都想叫我去他们那里，我谁家也不去。不叫我种地干活，我可是受不了！”

我不知她现在的个人家庭状况，只是听她说的这些，我已佩服得五体投地，因为，我已经看到这个村妇成功的一面了……

2023、5、30整理

附作者简介：侯桂珍，曾用笔名程海燕，网名：塘中水仙（百度可搜）、村姑丽雅等，大专，做过几年乡村教师，自幼受母亲民间文学影响酷爱文学。有文散见于《家庭》《妇女》《祝你幸福》《新老年》《泰山文艺》，及《山东工人报》《齐鲁晚报》《快乐老人报》《华西都市报》等报刊、电台，以及多家文学网站和微平台（包括“今日头条”）。获第三届“漂母杯”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征文优秀奖、“感恩中国·全国孝心故事”征文大赛一等奖、新中经贸文化交流协会《梦想中秋》诗歌征文优秀奖、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散文征文三等奖、喜迎二十大散文征文优秀奖等，六十八万字言情小说《我为母亲立个传》已在网站连载完毕，精华长篇，引发关注；八十万字的长篇日记体青春小说《我的青春日记》正在修改中。做过网站散文版副主编、青春版块和水仙家园等版块主编。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，泰安市作协会员，“汶水之滨特邀作者”、齐鲁壹点号认证作者。

壹点号侯桂珍的水仙家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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