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|无用之用

文/卜昌梅

早些年，我租住的房子在二楼，窗外的绿地里散植了一些树，有桃树、香樟、女贞等。

天气回暖后，桃花的花蕾一点点地在枝头绽开。那段时间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日清早起床后，眺望窗外，数桃花的数量。六朵、十五朵、二十三朵……仅仅隔了两三天，桃花呼啦啦全开了，我再也数不过来了。

望着窗外一树的粉红，我欢喜不已。偶有白色、黄色的蝶儿翩跹其间，桃花在微风中款款摇曳。那场景，像一幅流动的画，美不胜收。

已然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那般近距离地观赏桃花了，更何况抬眼即是。我的心里存了殷殷的期望，要好好地陪伴它们，从绽放到凋零，不错过它们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。

忽一日，晾晒衣物时，桃树长长的枝枝叉叉伸了过来，占去了不少空间。婆婆手持一把废旧的菜刀，来到那棵桃树下，三下五除二斩去了那些花开正艳的枝条，也斩去了我心头盎然的春天。自然，对一求实用的她来说，桃花、桃枝都是无用的，甚至是碍事的。

窗外春花纷纷开且落，鲜有几人会去留心它们的色彩、形态及生命交替的过程。可它们从来不在意自己于别人有用无用，它们只是丰盈着自己的四季。

其实，人也应如此，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是欣赏还是鄙夷，自心怡悦便好。

和朋友聊天时，她常常发来窗外的樱花照片和视频。她直接拍，搭配道具拍，或是拿着书本在樱花树下拍。我在心里笑她的可爱。一树樱花，被她拍得似锦如画。

也有人诘问她这么认真拍有什么用，她却淡然作答：“很多时候，欢喜是自己的，与旁人无关。”

隔着屏幕的我，被那华丽的景致和超脱的心态震撼到了。简简单单的字句里，是对樱花的赞美，是对生命的思考，是对人生的感悟。

可在很多人看来，它们不管饱，不解渴，便是无用的。这无关褒贬。每个人的生活阅历不同，精神喜好也千差万别。旁人的不屑一顾，并不能妨碍自己的心驰神往。对于欣赏它们的人来说，它们能给以启发，给以美的享受，这便是无用之用。

就像朋友说，“人一定要喜欢无用的东西，才能给自己的内心留一片净土。”我很是赞同。

终日困囿于繁忙的工作和琐碎的家务中，偶有闲暇，我去朋友的书院小坐，去感受琴音的旷古悠远、欣赏国画的笔酣墨饱、品尝清茶的齿颊留香。

家人偶持异议，觉得我那是在浪费时间，与其如此，倒不如做些看书、学习类的有用之事。我是全然不计较的。因为，在那片刻的时光里，我着实感受到了无限的乐趣。

作家周国平在书里写：“世上有味之事，包括诗，酒，哲学，爱情，往往无用。吟无用之诗，醉无用之酒，读无用之书，钟无用之情，终于成一无用之人，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。”

无论是我昼数芳菲夜守星辰，还是朋友朝录鸟鸣夕拍落樱，我们都在这“无用”中收获满满。

行走尘世，奔波劳碌，有它们来点缀生活、丰盈灵魂，也是必需。

在有限的时间里忠于本心，深爱无用的物事，为自己寻找一处灵魂的栖息地，便如庄子所言，无用之用，方为大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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