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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忆母亲)

(忆母亲)

炊烟袅袅

(忆母亲)

生活在县城里,但老家的旧平屋顶上的炊烟,却一直袅袅地升腾在我心里,温馨着我的记忆。我的老家是在六横岛的一个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。

想起炊烟,就想起老家那间红砖青瓦房来,说红砖青瓦不甚确切,因为经历了风吹日晒,瓦的颜色很旧了,说成灰色的或褐色的更恰当些。伴随着鸡鸣,伴随着母亲的咳声,炊烟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袅袅地升起,盘旋,又在风儿的吹拂下,向着小村的四周飘散,顺着村前的稻田、河流蔓延。

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,炊烟带给了我宁静温暖熨帖的感觉,不急不徐。那淡灰色的缕缕炊烟在房顶与屋后那棵高大的乌桕树上缭绕着,你觉不出那是炊烟还是雾霭。每每这时,穿着如炊烟一样颜色的母亲在灶前忙碌着,蹲着身子往灶膛里续上麦秸、稻草、玉米杆、柴禾,这些庄稼杆从地里收回来,在灶膛里焼着,亮着,也把母亲的那张焦灼的脸映得彤红的,点燃着母亲的希望,还有知足和一种淡淡的忧伤。烧饭,煮菜,续火,烟熏火燎的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。母亲操劳着全家人的一日三餐,她乐于这样做,从未觉得苦和累。其实那菜就是白菜,奢侈一点就是和粉丝一起煮的,饭是一锅番薯干加些白米,如果有几条小鱼那算是过节日的了,鱼是稀罕物,不能常吃。于是,母亲的忙碌的味道、番薯干的味道、小白菜的味道、猪食的味道相互纠缠着,以及院子里鸡鸭鹅猪的叫声,在炊烟的拌合下,形成了一种独有的乡村的甜甜的酸酸的生活味儿。

炊烟是乡村生生不息的希望,看见炊烟,乡村人就觉得踏实。清晨的日出把炊烟涂抹成一缕缕金黄,鸡叫声,“吱呀呀”开门声,唤儿声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上学的,下地的搅得小村沸腾了。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,男人们扛着锄头或耙犁,赶着牛儿走向村外的田野,人们的心里对新的一天充满着希望。

傍晚,夕阳湮红了小村,炊烟缓缓地蠕动着,像是一幅水墨画,涂抹着安宁与闲适。母亲站在旧平屋的门口,翘首盼着我们回归,如心有灵犀,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,听到了炊烟的呼唤,夕阳里扛着农具的父亲和老牛的身影同时出现了,缓缓走近村子。村里的灯火次第亮起来了,灶膛里的火也越发亮了,将人们的叹息忧伤和对生活的向往全部吞进去了,跟随着炊烟袅袅升起。

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是在小村度过的,看到炊烟总会想起母亲慈祥的脸,想起我离开小村求学时的情景,每一次我回家或者离家时,母亲都会站在旧平屋门口,迎着我走近,送着我离开。那一刻,母亲心里一定是欣喜与不舍相互纠结的。父亲去世后的多少年,母亲孤身独立旧平房的这一幕仍在我眼前不断地浮现,一波一波的炊烟在母亲身后的旧平屋升起,母亲依然那样站在旧平房的门口,心里装着对亲人的期盼和希望。

在乡村生活过的人,就会感受到炊烟的缭绕、渗透、温润,就会懂得炊烟一词的真正含义,就会理解乡村生活的恬淡、质朴、安宁和忧伤。

有村子就有炊烟,有炊烟就有父亲、母亲及他们繁衍的后代,就有鸡鸭鹅猪牛等牲畜。不同的是,现在的乡村以老人居多,孩子们长大了,都离开了乡村,离开了炊烟,走向了大城市,这是社会文明发展的标志,但空巢老人多了,炊烟升起的时候,你很难听到母亲的唤儿声了。

我曾多次劝说母亲离开小村,到县城里来生活,但她从未产生过离开村子的念头,她说小村有熟悉的邻居,有菜园子,村口有古井,有晒谷场……她不愿离开。她说就是踩着黑泥、粪土,心里也觉得清凉,去城里闷得慌。母亲她没有文化,她一辈子没走出过六横岛。母亲说,她爱这个岛,她爱这个小村的家。母亲的话却像哲学家一样深刻,耐人寻味。我的邻居婶婶们说,你别劝了,母亲她习惯了乡村的生活,如果离开了一个熟悉的环境,老人会容易生病的。我想母亲这辈子离不开村子,离不开炊烟了。

五年前,母亲离开了人世。从此,小村老家的那间旧平屋的门紧闭了,旧平屋顶上再也看不到袅袅的炊烟了。

现在,回想起来,我觉得内疚、遗憾,没能在母亲生前接她到县城住上几天,让她看看渔港沈家门和东港新城的美丽风光。

虽然,母亲逝去了,但是,小村老屋的袅袅炊烟,却时常在我心里升腾。


(忆母亲)

母亲的特殊“遗产”

母亲是九十二岁时离开人世的,至今已有七个年头了。母亲的一生过得平平淡淡,但是,还算长寿。目前,在我们家族史上,她的寿命创了新高,这是引以自豪的。母亲临终前没有钱财积蓄,没有黄金白银,没有珍珠玛瑙,也没有珍贵的首饰留下。但给我们留下了一份特殊的“遗产”,即是一纸箱由她念的“阿弥陀佛经”。这份“遗产”来之不易,不知道母亲花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,不知道母亲耗费了多少个诚心与精力。

在我的记忆中,母亲大约在五十二岁开始就常年吃素念经了,母亲只会念“阿弥陀佛”。母亲要念经,原因之一是年老体衰不能去生产队下地干农活;二是孙子、孙女都入学读书;因此,她有了空闲。就吃起了素,念起了经。

母亲念经不去寺庙,而在她自己居住的房间里念。没有专设佛堂,没有摆放佛像,只是在一张书桌上放一块干净的“手方”(其实是一块方形的大白细布,六横人称“手方”),手方上摆放着印有铜钱印的黄纸,六横人称谓“铜钿印”。后来,母亲刻了一枚铜钱印章,自制“铜钿印”,省了不少钱。

起初母亲是背着我念经,生怕我要反对责备她,因我不信那一套的。久而久之,我发现后觉得母亲别无爱好,老年人任其自然吧!以后,母亲也就明目张胆地念起了“阿弥陀佛”,除了吃饭,就沉浸在念经之中了。

母亲目不识丁,只念“阿弥经”。念一句,数一颗佛珠,数满了一串佛珠,就在铜钱印黄纸上打个红圆点,念上了一万,就划一道红杠。有时夜以继日的念,不过,我发觉她不用电灯,点红蜡烛照明,我也不明白是母亲为我省电费,还是应该点红蜡烛念的经好。

原本母亲与我们同桌吃饭的,我时常要劝说母亲,长年吃素,营养会单调,有时,我突然间会夹一块肉,一只虾或蟹,放到她的饭碗里,但她一点不沾,坚定地抵制了鱼鲜肉味的诱惑,而履行着佛家的规定。后来,母亲干脆自己烧饭,自个儿吃,吃的是早米饭,青菜、咸菜是她的长菜。时而,街上买些烤麸,调换一下胃口,烤麸成了她最佳的菜肴了。

逢年过节,我们回六横老家去看望她,见她终日伏在书桌上,口念“阿弥陀佛”,“阿弥陀佛”……手拨动着一颗颗的佛珠。偶尔,我像小孩子似的向母亲发问:“妈,你念一句,可以多拨几颗佛珠,别人不会知道的?又是这样念,太吃力了,用录音机录下来,再用录音机念,这样轻松了嘛!”母亲沉着脸回答说;“不行,这是不诚实的表现,会失去佛力,会遭受到责罚的。吃素念经,一定要诚心,没有邪念,容不得半点虚假、伪作。吃素念经,为的是赎前世之罪,消今生之苦,求来生之福”。停顿了一会,母亲接着又说:“虽然你不信念经,但是做人也要做诚实,诚心之人,做有善心,善良之人,结果会有好报应。”母亲又一次在告诫我做人的道理,好人会一生平安。母亲的教诲至今仍在我心中萦绕。

2009年6月,母亲病重,卧床不起,她向我们交待说:“搁在橱柜上的纸箱里是我念过的阿弥陀佛经,待我死后烧,也可以在清明上坟或者祭祀时烧。你们可以不用花钱或麻烦别人去念经了。”母亲吃素念经四十年,并坚守着佛家的规矩。在母亲临终前,还响亮清楚地念着“阿弥陀佛”,“阿弥陀佛”……念了一个时辰,才闭上了眼睛。

母亲逝世后,我们遵照她生前的遗嘱,给她引烧那块念经时用过的“手方”,火苗闪耀着红色的光,齐头并进地向上燃烧着,手方一片红光燃烧之后,整块手方闪动着点点斑斑的金磷,又如片片密密的蝴蝶花,久久不灭。曾经听人说过,真正念过经的那些黄色“经纸”,在燃烧时就会闪动金磷光点,而没有念过的纸,只会在火光过时黯然灰黑。由此推断,手方上的每一点闪动的磷光,一定是母亲一次次碰触的记录,是一声声念经响声的回放,那磷光持续了数十秒钟,才慢慢消逝,而手方依然是整块的形状。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观,有人赞叹着,这就是功力,功力啊!我将信将疑,我想这手方经受了母亲数万次的抚摸、揭盖,其原本质成分一定有了改化,因为有了触摸,它显得细化;因为受到安抚,它变得更加密实;因为常动,它变得不蠹不腐,那些都是由于母亲的坚持而造就的。

蓦然,我的脑海里闪现了“心诚则灵”,这是母亲的诚实印证。同时,我也领悟到只要心是真实、恳切,不夹杂念的,那么,所希望的事情往往成就。

每年的清明节,我们会在母亲的坟墓前烧化她自己留下的“阿弥陀佛经”,同时,祈愿母亲,在那边能够富足……



(忆母亲)

回忆2010年清明节

“清明节”,这是一个让人牵肠挂肚、魂牵梦绕的日子;一个让人壮怀激烈、缅怀前辈的日子。一种无以言状的思绪和无限的惆怅,无限的悲怆缓缓涌上我的心头,每当清明节来到之际,我老爱在心里低声咏读唐代诗人杜牧的这段脍炙人口的著名诗句,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”

2010年的清明节难忘,值得回忆。这年的4月5日是清明节,又是国务院规定全国建立清明节假日制,并且是第一年开始实施。这年清明节假,适缝星期六、星期日是双休日,星期一是清明节,这样连续有三天假日。

这年的清明节与往年不一样的又是我的母亲逝世后第一年过清明节,我与老婆星期日,乘早班客轮就去六横祭扫坟墓,按照六横的风俗该上母亲的新坟,需要举行较庄重的仪式,一些嫡系亲戚也要到场,于是,我的两个女儿、女婿、外甥子全都来到了六横,跟着我们一起上山去祭扫母亲的坟墓。

往年,清明节那天,我的母亲就会站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去六横扫墓,可这年是母亲在山上等着我们去扫她的坟墓了。

我们在沈家门购买了平日母亲最喜欢吃的西瓜、水果,糕饼,烤麸之类的供品带到了她的坟墓前,整整齐齐的摆在墓前的桌子上进行祭祀,点燃了蜡烛和三柱香。依照六横岛上的风俗习惯,上新坟很有讲究,要备上十六大盆荤的祭品,有猪肉,全鸡,全鹅,全鸭,鱼、虾、蟹等,还要十六大盆各种糕点,水果,要供上两大桌。但是,母亲在世时,对我们再三叮嘱说,她死了,不用这些大排场,别浪费钱财,活着时她也不喜欢吃这些大鱼大肉。若有孝心就供一些她活着时爱吃的糕饼、水果之类吧!因此,我们遵照母亲的遗嘱,只供一些水果、糕饼之类,也算是我们对母亲的孝敬吧!让她在阴间也过得开心些。

香烛影摇红,青烟淡淡,飘飘悠悠,弥漫在这埋葬着己故的亲人坟墓的四周,在母亲的旁边安葬着父亲,安葬着祖父、祖母。首先我们逐个在母亲的墓前鞠躬,然后,向着祖父、祖母鞠躬,以寄托我们对己故亲人的哀思。一声一句化香灰,坟前跪下伤心子,寸草茔旁纸钱飞。

2010年的清明,天气特别晴朗,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,墓地周围青松翠绿,粉红的杜鹃花争相绽开,映衬着白花花的纸幡,坟顶上的白幡在微风中飘动,像是对亲人的哀悼、追忆……

我默默地站立在己故的亲人们的墓前,又一次悲恸地回忆起他们活着时的情景,每当忆到动情伤感处,我的两只眼窝发红湿润,喉咙颤抖哽咽,情不自禁,悲从中来,潸然泪下。

我的祖父、祖母那代人,生活贫困,目不识丁;居住的是草房,吃的是番薯干。据祖母说,我没岀生,祖父因病无钱可医而死去。到了父亲、母亲一代,他们同样为了生活,四处奔波,日夜劳作。他们也没钱,没进过学堂,没念过书,也是一对睁眼瞎。到了解放以后的合作社年代,由于父母亲的刻苦耐劳,勤俭节约才建起了三间石头墙瓦房。在我岀生之前,母亲己生育过三、四个孩子,都是“七日风”,也就是破伤风,全夭折了,但是,我和弟弟幸运地活了下来。因此,小时候祖母及父母亲十分疼爱我们,特别是祖母,视我为掌上明珠,她总是将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吃。在我读小学之前,祖母对我的看管很严,不让我离开她半步的,生怕我岀危险。晚上,祖母与我睡在一起,给我讲故事,讲做人的道理。

他们最大的心愿和追求就是让我们这代人能有文化,有知识,有岀息。从读小学开始,父亲就严格要求我,每到晚饭后父亲要我读书或背书给他们听。直至现在,六十年了,那时小学一年级第一册语文课本我还能背上一大半呢!同时,他们也时常教育我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要性,“不识文化,不识算,做人呆一半。”最让我感动的终生难忘的一件事,父亲戒烟给儿读书。我小学将要毕业时,父亲毅然决然开始戒烟,把买烟的钱省下来供我读初中,父亲的烟瘾很重的,一天起码得抽上一、二包,但是,父亲坚持着经受着烟瘾的煎熬,直到将烟彻底戒除。

后来,我考入了师范学校,他们又再三嘱咐我努力学习,将来当个好老师。当我毕业参加教育工作不久,先是父亲,后是祖母相继去世,他们还没有得到我的报答就匆匆的走了……

逝者已矣,华容难现,悠悠岁月,哀思悠悠。水长,情也长,容颜老 ,鬓如霜,一生一世一个娘,男儿膝下有黄金,跪天跪地跪亲娘。我再次跪在地上分别向祖母和父亲叩了三个头。

然后,我对着母亲的坟墓说,母亲,待到来年清明节,我们再来祭奠。


(忆母亲)

作者:郑加安

责任编辑:孙鼎期

排版:朱清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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