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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自然的教育

随看随想

本文选自康德编写的教材《教育学》的第一部分《论自然的教育》。康德对儿童早期的教育进行了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的阐述。他认为最初的教育应是否定性的。这里否定性的意思是不干扰自然,康德提醒我们,对于孩子,既不要顺从他们无理的要求,也不要为了制伏孩子的固执而进行一种嘲弄的、奴役性的训诫。孩子的许多问题是早期不当的教育造成的。儿童是自由的,人生而自由。教育也需要在这个层面上多做思考和实践。(杨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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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来说,人们必须注意:最初的教育必须只是否定性的,也就是说,人们一定不要在自然的预备之上还添加一种新的预备,而是只可以不干扰自然。如果在教育上允许人为的话,则它也仅仅是锻炼上的人为罢了。因此,必须抛弃襁褓。如果人们在此时想保持一些小心,则一种上面系有皮带的盒子是这方面最合乎目的的。意大利人使用这种盒子,把它称为arcuccio。孩子一直待在这个盒子里,甚至放在它里面哺乳。这样做甚至可以防止,母亲即便夜间在哺乳时入睡,也不会把孩子压死。但在我们这里,许多孩子都以这种方式丧生。因此,这种预防措施比襁褓好,因为孩子们在这里毕竟有更多的自由,而且亦防止了长扭曲;与此相反,孩子们常常因为襁褓而长得歪斜。

许多父母想让自己的孩子习惯于一切。但这是无益的。因为一般而言的人类本性、部分地也是个别主体的本性,并不能习惯于一切,许多孩子在学习期都是这样。例如,他们希望孩子能够在任何时候睡觉和起床,或者在他们要求的时候进食。但如果人们应当经受住这一点,就需要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,一种强壮体魄,因此把前者败坏的东西再改善的生活方式。人们毕竟在自然中也发现许多定期性的东西。动物也有其特定的睡觉时间。人也应当习惯于某个时间,以免身体的功能被扰乱。至于另一件事情,即孩子应当能够在任何时候进食,人们在这里也许不能以动物为榜样。因为例如所有食草动物,由于摄取到的营养很少,吃对于它们来说就是一件例行的事务。但对人来说,总是在特定时间进食是很有益的。于是,许多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承受严寒、恶臭和各种各样的噪声等等。但他们不对任何东西上瘾的话,这就是根本没有必要的。为此,把孩子置于不同的状态中,是很有助益的。

硬的床铺比软的床铺更多地有益于健康。一般来说,硬式教育很有助于强壮体魄。但我们所说的硬式教育只是防止安逸。能证实这种主张的显著实例并不缺乏,只不过人们不注意它们,或者更准确地说,不愿意注意它们罢了。

至于心灵的塑造,人们确实也能够以某种方式称之为自然的,就此主要应注意的是,训诫不是奴役性的,而是孩子必须始终感受到自己的自由,只是他不要妨碍别人的自由;因此他必须受到阻抗。许多父母拒绝其孩子的一切要求,为的是由此锻炼孩子们的耐心,并据此而要求孩子们具有比他们自己还多的耐心。但这是苛刻的。人们尽可以给孩子对他有助益的东西,然后对他说:你该有的都有了!但绝对必要的是,这一点也是不可反悔的。只是别理孩子的哭叫,在他们想靠哭叫强要某种东西时不顺从他们,但他们友好地请求的东西,若对他们有助益就给他们。由此孩子就也习惯于坦率,而既然他不以自己的哭叫烦扰人,每个人也就又对他友好。天意似乎确实赋予孩子们以友好的表情,以使他们能够赢得人们的好感。再也没有比为了制伏孩子的固执而进行一种嘲弄的、奴役性的训诫更有害了。

通常,人们对孩子喊:呸,你羞不羞,怎么是这样!但就最初的教育而言,这类事情根本不应当发生。孩子对羞耻和得体还没有任何概念,他没有什么好羞耻的,也不应当感到羞耻,只会由此而变得畏首畏尾。他会在别人的目光下不知所措,并且喜欢避开别的人。由此就产生拘谨和一种负面的隐瞒。他不再敢请求,而他本来是应当能够提出一切请求的;他隐瞒自己的意念,并且总是表现得与其实际所是不同,其实他必须可以坦率地说出一切。他不是总在父母身边,而是回避他们,投入唯命是从的家佣的怀抱。

但是,荒嬉和无休止的爱抚比那种嘲弄的教育好不了什么。它使孩子变得固执己见,变得虚伪,而且由于它暴露了父母的弱点,就使父母在孩子的眼中失去必要的敬重。但如果人们这样教育他,使他靠哭叫不能有任何建树,则他就变得自由而不莽撞,谦虚而不畏首畏尾。人们无法承受一个放肆的人。许多人就有这样的放肆的表情,使得人们总是不得不担心他们的粗野,就像人们在另一些人的表情上马上就能看出他们不会对人说粗话。只要与某种善意相结合,人们就总是能够看起来是坦率的。人们常说高贵的人们看起来像足了王侯。但这无非是他们从幼年起就养成的某种放肆的眼神,因为他们没有受到过阻抗。

所有这些都还可以算做否定性的塑造。因为人的许多弱点之所以产生,常常不是因为人们没有教给他什么,而是因为还给他造成了虚假的印象。例如,乳母带给孩子对蜘蛛和蟾蜍等等的恐惧。孩子们肯定要像抓其他东西一样抓蜘蛛,但由于乳母一旦看到蜘蛛就通过表情表现出自己的厌恶,这就通过某种同感影响到孩子。许多人终生都保持着这种恐惧,并且在这方面始终是孩子般的。因为蜘蛛虽然对飞虫来说是危险的,而且其咬伤对飞虫来说是有毒的,但它们对人却无害。而蟾蜍亦是一种无辜的动物,与一只漂亮的绿青蛙或者某种别的动物一样。

(选自康德《康德教育哲学文集》注释版,李秋零译,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)

《中国教师报》2022年02月23日第9版